Frii。Wolf

幾乎沒有呼吸。

【蔑衡】魔主的守護靈《四》#遠行

  《四》#遠行

 

 

  丹衡覺得自己就像掉進流沙裡的一株小草,妄圖反抗顯得不自量力,連身出手呼救都無比困難。整個人越陷越下,眼前盡是比黑夜還要更虛無的黑暗;四周無聲,聽最清楚的是自身倉促的喘息,從腳底向上攀延的酥麻感令他難以言喻,尤其經過下身隱晦處時,更為尷尬。即使不照鏡子,他也明白此刻對應臉頰熱度該有的顏色是何種模樣。

 

  他的腦子像糊了團團漿泥,動個腦筋都嫌費力,索性閉上雙目,任由陷入旖旎和悅的氛圍中。身上不再有痛楚,如同被幻火包裹住身心,火焰不具攻擊性,也沒有熾熱感,好似多條小蛇恣意遊走在身上各處,動作輕盈繾綣,還意圖將人拉至流沙更深處;又像惡作劇的舌頭般,有一下沒一下地挑逗著禁不起刺激的肌膚,緩緩接近腿根,幾乎要碰觸到要害處。

 

  丹衡顰起眉欲說話,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。他心驚,奮力地喊著拒絕地話語,仍舊徒勞無功,唯從嘴型變化可看出此話何意。慌亂心緒轉換成抵制動力,他扭著身子,一心欲將狂妄火舌從身上擺脫,可無論如何掙扎,火舌逗弄的頻率不減反增,張狂無忌。

 

  欲延燒到跨間時,丹衡耳邊響起一道沉而有力的嗓音:

 

  『吾定會讓汝心甘情願地屈服於吾,好生等著吧。』

 

  丹衡猛然睜開眼睛。

 

  胸膛起落幅度大,喘氣聲如雷貫耳,額上流了大把冷汗,心情甚是複雜。天花板無聲地與他對望,鎏金雕飾在火光照射下閃爍耀動,似是在譏笑他初醒時的懵態。腦袋像放了石頭般沉重,對於昏迷前的印象一無所知,只記得闔上眼前的畫面,是他最為痛恨之人。

 

  在床上躺上好陣子,目光環視一周,以內部輝煌擺設判斷,有十之八九是那個人的房間。

 

  想到此,丹衡嗤之以鼻。不用多時,他赫然發現身體有兩處不尋常。

 

  摒除掉難言之隱的部分,上半身怎麼……感覺有些空虛?

 

  他暗覺不妙,說不上是哪邊不對勁。而當巍巍顫顫地抬手掀開棉被時,瞬間五雷轟頂──

 

  現在是什麼情形?

 

  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上半身,丹衡先是驚愕,再者無言,漸漸地轉為羞憤、氣惱,而後不免滿腔怒火。

 

  鍛劍祠被毀、沒辦法顧及妹妹周全、遭惡人奪走天刑劍等事不說,如今連身為護印師的尊嚴盡失……這要他如何對得起丹氏祖先?

 

  丹衡緊握拳頭,咬牙切齒,氣憤的情緒把腿間微點星火生生蓋去。現下他最想做的,就是把森羅枯骨碎屍萬段。

 

  他吃力地撐起上身,無法輕忽渾身像要散架似的椎心辣痛,痠脹悶疼自裡透外,談不上舒適,可比起之前在地牢時已然好上許多。對於有人幫助傷口清潔治療這點他挺意外,只是目前要事並非執著於此。

 

  左顧右盼,無奈找不到一件可以遮蔽的衣物,姑且能勉強一用的,除了棉被外,還有件不知為何會出現在身側的披風。丹衡實在不想碰到蔑天骸的任何東西,但眼下情況不允許異議,最終還是在兩者之間選擇了披風。

 

  好不容易將披風綁成衣型,接下來面臨的是下床有障礙的問題。他扶著床緣,慢慢邁出左腳,找到施力點後再將右腳踏出,小心翼翼地離開床邊,雖有一度站不穩,好在反應快,在跌倒前及時扶住牆壁,經歷良久苦撐前行,總算顛晃地走出門口。

 

  門外長廊空無一人,骨柱構成的牆面透出朱紅色異光,景象堪稱壯觀,卻流露一股詭譎氣氛;周圍異常寂靜,不同於鍛劍祠莊嚴的靜謐,而是像死城一樣,杳無生息。

 

  莫名壓力使得丹衡呼吸不慎順暢,促使想趕緊遠離此地的念頭。他加快腳步,一跛跛地走到長廊盡頭,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名銀髮男子,不發一語地盯著他,似乎已久候多時。

 

  「魔主,護印師醒了。」男子回身哈腰,恭敬地對坐在王座上的人道。

 

  丹衡聞言,眼神一凜,死瞪著前方。

 

  「不用以那種眼神看著吾。」蔑天骸撐頰,平淡道:「身體可好?」

 

  丹衡先是愣住,而後冷冷笑道:「受貴宗弟子細心關照,怎能有恙?」

 

  出言關切卻被當作諷刺,蔑天骸沒打算多做解釋,因他已得到想要的答案。還有力氣反諷代表身體狀態不算差,至少脫離了危險階段。

 

  真是個麻煩的人。

 

  蔑天骸微不可察地嘆氣,預備接下去說,對方倒先發難。「森羅枯骨,你的計劃應該只有奪劍吧?」口氣低沉,聽得出慍怒情緒已釀多時。

 

  言外之意一聞便知,蔑天骸沒有動作,瞥了眼站在丹衡旁邊的銀髮男子。後者收到指令,走到檯子前把折疊好的衣物拿下來,遞給丹衡。

 

  丹衡接過後瞅之,頗為訝異。衣服完全不見任何髒污,更別提受損痕跡,整件看上去跟新的並無二別,甚至原本就有些脫落的線頭也經縫補完善,反覆檢查多次,仍挑不出毛病所在。

 

  重新對上蔑天骸的視線,添了股困惑神色。

 

  「既然還能動,等下膳後盡速準備,半個時辰後出發。」蔑天骸說話的同時,兩名玄鬼宗弟子快步邁進大廳內,一人用銀盤端著盛著粥的飯碗,另一人敏捷地擺設好餐桌椅,位置就在王座正對面,高度矮了幾節。

 

  蔑天骸做出一個「請隨意」的手勢,然丹衡只處在原處,無動於衷。前者翹起左腳,「既然都到這個份上了,再做無謂的抗議只會浪費彼此時間,護印師。」語氣雖然平淡,卻飽含著不容許異議的強悍氣勢。

 

  的確,依森羅枯骨的極端個性,認真起來連神佛也難避麻煩……

 

  就當是為了丹翡。

 

  他咬著下唇,最後還是鬆開了緊握的拳頭,勉強妥協。行動緩慢地坐上位子,望著碗內清粥片刻,舀起一匙,再三確認無異狀,才張口吃下。吞嚥後道:「是往何處?」

 

  「屆時汝自然知曉。」蔑天骸轉眼對向部屬,「凋命,給護印師備好魑翼。」

 

  名喚凋命的銀髮男子畢恭畢敬地答道:「遵命,魔主。」說完便離開大廳。

 

  丹衡難為情地在蔑天骸注視下吃完淡粥,走回臥室更衣,即使行動稍有不便,過程也耗不到二刻。再次走出來,見眾人陸陸續續乘著魑翼先行下山,而蔑天骸留在最後,似是在等待。

 

  「魑翼靠心念控制,稍有雜念就會從百丈高空直接落下。護印師,汝可畏高?」蔑天骸把風笛給了丹衡,狡黠笑意無所避諱地盡現眼底。

 

  丹衡沒有回答,冷眼接過風笛,往空中大力投擲,霎時尖銳的笛聲劃破尷尬氣氛,隨即龐然骨鳥呼嘯而來。他抓準時間,學著前面幾人的動作,伸出手抓牢魑翼腳指,整個人騰空飛起,速速遠去。

 

  駕輕就熟的模樣好似吃飯般容易,蔑天骸為之一笑,乘上魑翼,快速跟上。

 

  大傷初癒,丹衡不一會兒就感覺到疲憊,自手臂傳來的痠麻感雖不比剛醒來時嚴重,也算是不容小覷的程度。他咬牙苦撐,放眼望去,尋找可以轉移注意力的目標,只是除了烏雲枯山外,實在無可值得留心之處,轉而俯瞰大地,發現要過魔脊山到七罪塔,需要通過三道艱難挑戰。

 

  首見是一座佔地廣大的迷宮,地面上幽光熠熠,弔詭萬分,且濃霧飄散,道路難辨;像是出口的洞口閃著螢綠光芒,誰也無從知曉貿然進入的後果會是如何。丹衡想著在飛行過程趁機記下迷宮路線,奈何迷霧過重,迷宮面積可觀,難以在短時間內看盡整體結構,終究是無果。

 

  次見為一尊杵在石山之間的巨型機關石人。雖與其有些距離,丹衡依舊能隱約感應到巨石像蘊藏著深不可測的魔力;不過機關終歸是死物,肯定有動力源頭,若能將源頭摧毀,石像巨人也只會是塊廢石而已。丹衡抱持著一絲希望,全神專注在觀察地面上的巨石陣,總算給他找出動源所在處──後頸的不自然裂痕正中央。這並不是一個墊腳所及的高度,如何能打中此弱勢點,還必須另想法子。

 

  最後的場景是充滿死氣的亡者之谷,穿著破爛血腥的死屍成群徘徊在此地,場面壯觀駭然。丹衡嚥了嚥口水,手不自覺攥緊,同時盤算著倘是強行突破,勝算的機率是否值得一試。但要能到這一關,必須先通過前面兩個挑戰,尤其是最為困難的迷宮,能不能活著出來還是一大問題。

 

  這些皆是以沒有成功取到魑翼風笛的情況下所做的設想,看似莽撞無謀,可卻是含著微薄希望的最下策。丹衡重拾精神,望著漸漸轉藍的無際穹蒼,鬱悶的心像是有一道曙光透了進來,為之添了幾分溫度。

 

  魑翼飛到距魔脊山數百尺外降下,對空鳴叫數聲後又飛往山裡。凋命領著一行人走過轉角,示著眾馬匹中唯一的馬車道:「魔主,您請。」

 

  蔑天骸走近馬車,忽然想到了什麼,停下腳步,沒回首便令道:「護印師與吾同乘。」語畢,自顧自地上車,不給人說話的餘地。

 

  全場人傻在原地,丹衡更感奇怪。他瞥了眼原本要帶他去認馬匹的玄鬼宗弟子,嘆口氣,認命地踏上馬車。進到內部後連看都不看蔑天骸一眼,首件事是將軒內的帷裳敞開,坐定位置後目光鎖定窗外,完全置隔壁之人於不顧,形同身邊根本沒有坐人。

 

  蔑天骸只斜了一眼,沒有說話。

 

  隊伍浩浩蕩蕩地啟程,刻意繞過鬧區,穿越樹林草野,儘管路途並非穩坦,少了人群阻礙,不用半個時辰便步上交通要道。陽光和煦淑氣,直照進馬車內也不讓人有所不適,丹衡猶豫了下,身體往窗子挪動些,欲把景色盼得更清楚。

 

  待他瞭然窗外風光時,眼睛為之一亮。

 

  遠方青山疊嶂綿延,流線似龍脊,山勢奔放飛騰,最高處衝雲不見頂,彷若幻雲仙境,遠觀便能大感雄闊之氣,使人看了心緒也跟著豁達起來。青山與湖為鄰,拔聳之像照映湖面,形成天地一線間的絕美景象。前進一段路後場景轉換,草木橫生繁雜,卻不阻撓行進道路,蟲鳴鳥叫伴耳,流風葉香隨行,處處充滿生機。

 

  此時天朗日清,萬里無雲,惠風陣陣徐來,撩動觀者烏絲,撫其面頰。丹衡舒服地瞇起眼睛,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些,暫忘先前一切紛擾事非,靜享韶光。

 

  長年生活於古老鍛劍祠,從來沒有長途遠行過,無從知曉鍛劍祠外的世界當是如何,如今大開眼界,情緒慨然激昂,久久尚未平息。就這麼觀望多時,等他直得背都痠了,不得不坐回原處時,赫見蔑天骸正悠然地撐著頭盯向自己。

 

  丹衡表情瞬間僵滯,面色瞬變,蹙眉道:「何事。」

 

  蔑天骸眼睛也沒眨一下,淡然道:「初見世面的感覺如何?」

 

  丹衡覺得冷不防又被嘲弄,以不悅口吻道:「與你何干。」

 

  蔑天骸倒是不慍,口氣平常,「無須驚怪,往後多的是機會,定會讓汝明白世界是汝無可想像的浩瀚。」

 

  丹衡聽言,一半認同一半奇怪。往後……還有機會?

 

  定心細想,蔑天骸根本連須臾都不允許他離開視線範圍,更別說將他放出七罪塔。唯可稱「機會」的,無非是如今天這種情況。

 

  丹衡想至此,方才觀景的好心情涼了大半。「究竟何事須勞你大費周章周遊各處?」他悶道。

 

  蔑天骸見丹衡領會意思,輕聲哼笑,不做多言。

 

  丹衡不是滋味地撇開頭,決定能不說話就閉上嘴巴。

 

  僵持的氣氛不見好轉,空氣像凝結般,除了馬不停蹄的篤速聲,兩人之間達成一種安靜的默契。或許是傷未痊癒,丹衡體力大不如前,些個時辰便倒頭寐去,無論山路平路,皆睡得十分香沉,毫不受影響。

 

  蔑天骸瞅了許久,發現有些不對勁。

 

  對方眉頭越皺越緊,額間開始冒汗,並非舒適樣貌,呼吸也愈發愈重,甚至啟唇喚氣。蔑天骸神情驟然嚴肅,向丹衡坐近,右手附其胸脯,得知結果後不禁咋舌。

 

  魔元消耗比預計的時間還要來得快。

 

  之前助丹衡吸收滯於體內的魔力目的是補其精氣,修復被催損的經脈神元,可一旦吸取了便表示往後必須持續依賴傳功,因他無法自行製造魔性修為。雖有想過力量可能會不足,但萬萬沒料到竟會在一日之內耗盡,還好事先有讓人與自己同乘,得以及時察覺,否則事態只會更加麻煩。

 

  蔑天骸單手發功,紫氣閃現,牽起丹衡放在腿上的左手,十指緊扣,由掌心將魔元傳入。功體立刻發揮效用,丹衡深深吸口氣後吐息漸漸慢了下來,最終平緩,緊蹙的雙眉也解了結,睡相安然沉穩,不見分毫難受。

 

  蔑天骸收回手,思考著往後的日子要是像今日這般,那該如何是好。

 

  他閉上眼睛,全心全意盼望這只是傷重的後果。

 

 

  -TBC-


========


稍稍爆了一點點的字數(?)雖然也沒有很多(喂

评论 ( 4 )
热度 ( 26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Frii。Wolf | Powered by LOFTER